七十岁的退休教师陈国栋递过存折，柜员的话让他如坠冰窟："陈老师，您账户余额只剩六块八毛钱。"
老人的手指死死抓住柜台边缘："不可能！我上个月刚存的九十八万养老钱！"
流水单打印出来的瞬间，陈国栋看到那个陌生名字时浑身发抖，林小曼，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女人，在两个月内分三十六次转走了他全部积蓄......
01
陈国栋把老年证和存折一起递进银行柜台窗口时，手指有些发抖。
这是他第三次来银行查询余额了，前两次自助查询机显示异常，柜台人员建议他今天再来打印详细流水。
"请稍等。"柜员接过存折，在键盘上敲了几下，眉头微微皱起。陈国栋注意到她手指在回车键上停顿了两秒。
柜员转身和后面的主管低声交谈了几句，然后转回来："陈老师，您账户当前余额是六块八毛钱。需要帮您打印详细流水吗？"
陈国栋愣了一下，左手不自觉地抓紧了帆布袋的带子："不可能，我上个月刚存的九十八万。那是拆迁补偿款，我亲自来存的定期。"
"我帮您查一下交易记录。"柜员又敲了几下键盘。
等待的时间里，陈国栋摸出老年手机看了看时间。上午十点二十三分，银行里的人不多，隔壁窗口有个中年妇女正在抱怨理财收益太低。
"这是您账户最近三个月的交易明细。"柜员递出一叠打印纸，"从二月十日开始，共有三十六笔转账交易，收款方都是同一个账户，户名是林小曼。"
陈国栋戴上老花镜，手指沿着密密麻麻的交易记录一行行往下移。
第一笔是二月十五日转出五万元，第二笔是二月十八日转出三万元，最近一笔是昨天转出的十二万元。
"这些不是我操作的。"陈国栋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度，"我根本不会用网银，连智能手机都没有，这个林小曼是谁？"
大堂经理闻声走过来，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性，胸牌上写着"客户经理 赵明"。
"陈老师，我们系统显示这些交易都通过了密码验证和短信验证。"赵明指着流水单上的备注栏，"您是不是把密码告诉过家人？或者手机收到过验证短信？"
陈国栋摇头："密码只有我知道，是我和老伴结婚的日子。手机......"他从口袋里掏出那部诺基亚老年机，"这手机连短信都看不了图片，更别说收什么验证码了。"
赵明和柜员交换了一个眼神："这样吧陈老师，我们先帮您冻结账户，然后建议您立即报警。派出所就在我们银行对面。"
陈国栋把流水单折好放进帆布袋时，发现自己的手指关节有些发白。
九十八万是他和老房子最后的联系，现在连这笔钱也没了。走出银行大门时，阳光刺得他眯起眼，差点撞上一个外卖员。
派出所接待他的民警叫王磊，看起来三十出头。
"陈爷爷，您先喝口水。"王磊推过来一个纸杯，"把情况详细说一下。"
陈国栋慢慢讲了一遍发现存款丢失的经过。王磊在电脑上记录着，时不时问几个问题。
"您的银行卡平时放在哪里？"
"卧室五斗柜第二个抽屉，装在一个铁盒里。铁盒是装月饼剩下的。"
"都有谁知道这个存放位置？"
"就我自己。儿子一家偶尔来，但不会翻我抽屉。"
"密码呢？除了您还有人知道吗？"
"没有。是我和老伴1978年5月12日结婚的日子，0512。儿子都不知道具体日期。"
王磊停下打字："您儿子知道您有这笔钱吗？"
陈国栋握紧了纸杯："知道。去年拆迁款下来时，我跟他说过。他说让我存好当养老钱，别乱投资。"
"您儿子叫什么？做什么工作的？"
"陈志强，35岁，在证券公司当部门经理。"
"他最近来看过您吗？"
"上周日来过，说要去深圳出差半个月。"
做笔录的女警突然插话："陈爷爷，您最近有没有接到过陌生电话，或者有人上门推销理财产品？"
陈国栋摇头："我很少接陌生电话。上门推销的我都直接关门。"
做完笔录已经过了中午。王磊送他到门口："我们会立即立案调查，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您。您儿子电话能打通吗，需要通知他吗？"
"他今天飞机去深圳，可能关机了。"陈国栋摸出老年机，"我晚上再试试。"
回家的公交车上，陈国栋数了数帆布袋里的东西：存折、流水单、老年证、钥匙，还有早上出门时带的两个橘子。
他剥开一个橘子，酸涩的味道让他想起老房子院子里的那棵橘子树，现在应该已经被推土机铲平了。
五斗柜的铁盒还在原处。陈国栋把所有银行卡都倒出来摊在床上：建行、农行、邮储，还有一张很久没用的医保卡。
尾号6688的建行卡看起来和其他卡没什么不同。
他打开床头柜的抽屉，药盒里本该有七片降压药，现在只剩两片。陈国栋记得很清楚，上周去社区卫生站开了一板七片的药，吃了五天，应该剩两片。但这两片药的颜色比平时的浅，形状也不太一样。
老年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，屏幕上显示"志强来电"。
"爸！我刚下飞机开机就收到王警官短信。"儿子的声音带着机场特有的嘈杂背景音，"您现在在哪？我让苏雯过去陪您。"
"苏雯是谁？"
"我同事，专门处理金融纠纷的。她懂这些。"
"不用了，我......"
"爸，这事必须重视！九十八万不是小数目。我改签了今晚的机票，明天一早就到家。"
挂掉电话，陈国栋发现自己的左手一直在无意识地揉搓那张流水单。纸面已经被汗湿了一角，林小曼三个字有些模糊了。
他走到阳台上，看见楼下停着一辆陌生的白色SUV。
驾驶座上的女人正在打电话，右手小指上的戒指在阳光下反着光。陈国栋眯起眼睛想看清楚时，车子突然启动开走了。
02
清晨六点二十分，门铃响起时陈国栋正在厨房煮粥。他关上煤气，透过猫眼看到儿子陈志强站在门外，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，身旁站着一个穿米色风衣的年轻女性。
"爸，这是苏雯。"陈志强快步走进客厅，"她在法务部工作，专门处理金融纠纷。"
苏雯从公文包取出名片双手递上："陈叔叔好，志强一晚上没睡，在飞机上都在研究您的案子。"
陈国栋注意到儿子眼下的青黑色，接过名片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。名片上印着"XX证券法务部 苏雯"，右下角手写着一串手机号。
"先吃早饭吧。"陈国栋转身往厨房走，"我煮了白粥。"
陈志强已经径直走向卧室："爸，存折给我看看。"
苏雯跟着走进卧室，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。陈国栋从五斗柜取出铁盒，看见儿子接过存折时，右手小指上的铂金尾在晨光中闪了一下。
那是去年生日时儿媳周丽送的，内圈刻着"平安顺遂"四个小字。
"全是网银转账。"苏雯凑近屏幕，"对方应该复制了陈叔叔的手机卡。现在有种新型盗刷手段，通过2G网络拦截短信验证码。"
陈志强突然合上存折："爸，您最近有没有点过什么链接，或者把身份证借给别人用过？"
"我用的老年机，哪来的链接。"陈国栋从床头柜拿出那部诺基亚，"身份证一直放在抽屉里，上次用还是去年办拆迁手续。"
苏雯接过手机检查："这种老式手机确实安全，但SIM卡可以被复制。"她转向陈志强，"要不要先去营业厅查一下通话记录？"
陈志强看了眼手表："爸，我们去派出所调监控。ATM取款肯定有录像。"
派出所值班民警换了人，王磊警官正在会议室开会。
接待他们的年轻辅警调出了监控系统，三十六段视频按日期排列在屏幕上。
"这是最近三个月的所有取款记录。"辅警点开第一个视频文件，"都是从自助取款机操作的。"
画面里一个戴口罩的女性站在ATM前，穿着宽松的灰色卫衣，鸭舌帽压得很低。
她插入银行卡的动作很熟练，输密码时用左手遮挡着键盘。
"能放大吗？"陈志强凑近屏幕。
辅警调整了画面比例。在某个俯拍角度，能清晰看到操作者右手小指上戴着一枚戒指，两片羽毛托着一颗珍珠的设计。
"这戒指。"陈国栋突然抓住儿子的手腕，"怎么和丽娟的那只。"
陈志强迅速抽回手："妈都去世十年了，您是不是眼花了？"
苏雯打断道："这种款式很常见。重点是这个人。"她指着屏幕，"看她的操作手法，明显很熟悉银行业务流程。"
陈国栋没说话。他记得很清楚，亡妻周丽娟那枚戒指是1978年结婚时特意找老师傅定制的，世上不会有第二枚完全相同的。
羽毛纹路是手工雕刻的，珍珠底下还刻着他们结婚的日期。
"再看这段。"辅警切换到一个更清晰的画面，拍摄于三月十五日下午三点十七分。
这次操作者摘下手套按密码，露出修剪整齐的指甲和腕部一块方形手表。
陈志强突然站起来："爸，您先回家休息，我和苏雯继续看监控。"
"我不累。"陈国栋盯着屏幕，"这表我好像在哪见过。"
苏雯迅速合上电脑："陈叔叔，这些技术分析交给我们专业人士，您先回去吃降压药，有发现马上通知您。"
走出派出所时，陈国栋注意到儿子和苏雯站在警车后面低声交谈。
苏雯从包里拿出一个药瓶递给陈志强，后者迅速塞进了西装内袋。
回家路上，陈国栋去了趟社区卫生站。坐诊的李医生是他以前的学生，听完描述后拿出血压计："老师，您最近睡眠怎么样？"
"还行。"陈国栋卷起袖子，"小李，帮我看看这个。"
他从口袋里掏出用纸巾包着的两片药。李医生戴上眼镜仔细检查："这不是硝苯地平，是普通的维生素片。您平时吃的降压药呢？"
"我记得上周开的七片，吃了五天应该剩两片。"陈国栋皱眉，"今早发现被调包了。"
李医生脸色变得严肃："这得报警。擅自更换降压药很危险。"
"已经报了。"陈国栋收起药片，"再给我开一盒新的吧。"
下午三点，陈国栋接到王磊的电话："陈爷爷，我们查到林小曼的账户在澳门有交易记录。您儿子现在能来派出所一趟吗？"
"他还在你们那儿看监控。"陈国栋握着话筒，"我马上过去。"
派出所会议室里，王磊正在向两名穿便衣的刑警汇报。
陈志强和苏雯坐在角落，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显示着银行流水分析图。
"陈爷爷。"王磊走过来，"这位是反诈中心的张队长。根据最新调查，您账户里的钱被转到澳门赌场洗过一轮，又分散到十几个境外账户。"
张队长出示了几张打印纸："这是资金流向图。对方很专业，用了多层转账掩护。"
陈国栋看向儿子："志强，你看出什么了？"
陈志强揉了揉太阳穴："爸，这事比想象的复杂。苏雯发现这个林小曼的身份证是伪造的。"
苏雯补充道："我们查到开户用的身份证对应的人已经去世五年了，这类案件通常涉及职业诈骗团伙。"
离开派出所时，陈国栋注意到儿子和苏雯走得很近。
回家的公交车上，陈国栋数了数帆布袋里的东西：新开的降压药、派出提供的案件受理回执、老年证，还有从社区卫生站拿的免费健康教育手册。
窗外闪过一家金店的招牌，他突然想起什么，在下一站提前下了车。
金店柜台后的老师傅听完描述，拿出放大镜查看陈国栋手机里的监控截图："这工艺很特别，羽毛纹路是手工雕的，珍珠底下应该还刻着日期。"
"能看出是哪家店做的吗？"
"全城会这种老手艺的。"老师傅压低声音，"就剩我师兄了，在古玩城二楼。不过他那儿的客人，非富即贵。"
陈国栋道谢准备离开时，金店电视开始播放晚间新闻："近期多起针对老年人的金融诈骗案，警方提醒......"
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。陈志强的短信："爸，苏雯查到新线索，明天一起去银行。记得按时吃药。"
陈国栋站在金店门口，看见马路对面咖啡馆里，一个穿米色风衣的身影正在结账......
03
陈国栋站在金店门口的人行道上，从口袋里摸出老年机。
屏幕显示一条未读彩信，发件人是一串陌生号码。他按下确认键，手机发出咔嗒的机械声，加载进度条缓慢移动。
彩信终于打开，是一张监控截图。画面中戴口罩的女人摘下了鸭舌帽，长发垂在肩头。
陈国栋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，差点摔了手机。那张脸他太熟悉了，分明是儿媳周丽，只是眼角多了几道细纹，嘴角的弧度却和结婚证上的证件照一模一样。
身后金店的玻璃门被推开，老师傅探出头："老先生，您没事吧，脸色不太好。"
陈国栋把手机塞回口袋："没事，谢谢。"他转身走向公交站，脚步比平时快了许多。
回到家已经下午五点四十，陈国栋直接去了卧室，从五斗柜最底层找出一个铁皮盒子。
里面整齐收着各种证件：户口本、房产证、老伴的死亡证明，
还有儿子和儿媳的结婚证复印件。他翻开结婚证，周丽的照片上，右手无名指戴着婚戒，小指上赫然是那枚羽毛珍珠戒指。
客厅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。陈国栋迅速合上铁盒塞回抽屉，刚走到客厅就看见陈志强推门进来，身后跟着苏雯。
"爸，我们查到重要线索。"陈志强脱下西装外套，"苏雯发现那个林小曼的账户最近有笔二十万的提现记录。"
苏雯从公文包取出笔记本电脑："取款地点在澳门葡京酒店内的ATM机，时间是上周三下午四点十八分。"
陈国栋看着儿子倒水的背影："志强，丽丽什么时候回来？"
陈志强的手停顿了一下："她不是去上海参加同学聚会了吗？要下周才回来。"
"你们最近通过电话吗？"
"昨天刚打过。"陈志强把水杯递给苏雯，"爸，您怎么突然问这个？"
陈国栋从口袋里掏出老年机："今天收到条彩信。"他调出那张照片递给儿子，"你看看这是谁。"
陈志强的表情凝固了。苏雯凑过来看屏幕，突然站起身："我去趟洗手间。"
等卫生间门关上，陈志强压低声音："爸，这照片哪来的？"
"陌生号码发的。"陈国栋盯着儿子的眼睛，"监控里转走我钱的人，戴着丽丽的戒指。"
陈志强的喉结上下滚动："这不可能，丽丽明明在上海。"
卫生间的冲水声响起。苏雯走出来时，陈国栋注意到她右手小指上的创可贴。
"陈叔叔，我们得马上去趟派出所。"苏雯快速收拾电脑，"王警官刚来电话，说抓到一个可能认识林小曼的嫌疑人。"
派出所审讯室里，一个染着黄发的年轻男子低着头。
王磊介绍道："这是张某，专门帮人伪造身份证的。他承认做过“林小曼”的假证。"
张某抬起头："我就是个做证的，根本不知道她拿证干什么。她给了五千块钱，要照着个真人的信息做，连照片都是本人。"
"照片呢？"陈志强急切地问。
王磊从文件夹取出一张复印件："这是张某提供的照片底版。"
陈国栋接过复印件，手又开始发抖。照片上的女人穿着米色风衣，右手小指上的珍珠戒指清晰可见。
"这不可能。"陈志强喃喃自语，"丽丽怎么会。"
王磊严肃地问："陈先生，您认识这个人？"
陈志强没有回答，突然转身冲出审讯室。苏雯追了出去，走廊上传来激烈的争吵声。
陈国栋慢慢走出派出所，在台阶上坐下。他摸出降压药吞了一片。手机又响了，还是那个陌生号码："陈老师，您儿媳欠了赌场一百六十万。戒指在澳门典当行，赎期还剩三天。"
一辆白色SUV急刹在派出所门口。车门打开，周丽跌跌撞撞地跑下来，脸色惨白："爸！志强在哪儿？"
陈国栋站起身："你不是在上海吗？"
周丽的嘴唇哆嗦着："我刚回来。"她右手小指上的创可贴边缘翘起，露出一点淤青。
派出所玻璃门被猛地推开。陈志强冲出来，一把抓住周丽的手腕："你去澳门干什么了，我的手表呢？"
周丽挣扎着："你弄疼我了！什么手表。"
陈志强扯下她小指上的创可贴，露出一个明显的戒指压痕："你的珍珠戒指呢？爸的九十八万去哪了？"
王磊和两名民警闻声赶来。周丽突然瘫坐在地上，捂着脸哭起来："我不是故意的，他们说只要再赢一次就能还清。"
陈志强松开手，后退两步："所以你就偷爸的养老钱？还伪造身份证？"
"我没有伪造！"周丽抬起头，"是苏雯给我的身份证，她说这样安全。"
所有人的目光转向站在门口的苏雯。她面无表情地举起手机："我刚接到澳门警方的电话。他们在永利赌场找到一段监控视频。"
手机屏幕上，周丽坐在赌桌前，身边站着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。男人右手小指上，戴着陈志强那块方形手表。
陈国栋的老年机突然响起。他按下接听键，电话那头传来苏雯冰冷的声音："陈叔叔，您儿子三年前就欠了我们赌场两百四十万。现在，该还债了......”
派出所的玻璃门被猛地推开，陈国栋握着老年机的手微微发抖，电话那头苏雯的声音还在继续："陈叔叔，您儿子三年前在澳门赌场签下的借据，连本带利现在要还两百四十万。周丽这次去澳门，就是帮您儿子还债的。"
陈志强冲过来要抢手机："爸，别听她胡说！"
王磊一把拦住他："陈先生，请你冷静。"他转向苏雯，"这位女士，请你解释清楚。"
苏雯从包里取出一沓文件："这是陈志强2019年10月3日在澳门永利赌场签的借款合同，公证处有备案。"她翻到最后一页，指着签名处，"需要做笔迹鉴定吗？"
陈国栋接过文件，老花镜后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熟悉的签名。纸张右下角还按着红色指印，旁边是公证处的钢印。
"志强，"陈国栋的声音出奇地平静，"这是你签的吗？"
陈志强的脸色由红转白："爸，我只是想翻本。"
周丽突然扑过来抓住苏雯的手臂："你说过只要还清这一百六十万就两清的！为什么现在变成两百四十万？"
苏雯甩开她的手："利息是按日计算的。你们拖延的这半个月，又涨了八十万。"
王磊拿起对讲机："指挥中心，请求经侦支队支援，这里涉及跨境赌博和金融诈骗。"
"等等！"陈志强拦住王磊，"警官，这事我们可以私下解决。苏雯，我们再谈谈。"
苏雯冷笑一声："谈什么？你老婆偷了老爷子的钱去赌，结果又输个精光。现在你们拿什么还？"
陈国栋慢慢走到长椅旁坐下，从帆布袋里取出降压药，就着保温杯里的水吞了一片。他的动作很慢，像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。
"爸"陈志强蹲在他面前，"我对不起您。"
陈国栋抬头看向儿子："三年前，你说去深圳出差两周，其实是去了澳门？"
陈志强低下头："公司团建，后来被人拉去赌场，开始赢了几万，后来......"
"后来就陷进去了。"苏雯插话，"陈先生第一次借了五十万，三天就输光了。第二次借一百万，把婚房抵押给我们。"
周丽猛地抬头："什么抵押？我们的房子不是还在还贷款吗？"
苏雯从手机调出一份电子合同："2019年10月6日，陈志强用你们共同房产的二抵权作担保，借款一百万。按照合同约定，去年就该还款，但他一直拖欠。"
陈国栋突然开口："所以你们就盯上了我的拆迁款？"
派出所的挂钟指向晚上八点二十分，经侦支队的民警已经赶到，正在隔壁会议室做初步调查。王磊走过来："陈爷爷，我们需要单独给您做份笔录。"
询问室里，陈国栋把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民警。做完笔录出来时，他看到周丽坐在走廊长椅上哭，陈志强被两名民警围着做登记。
"陈叔叔。"苏雯走过来，递给他一张名片，"刚才多有得罪。其实我是澳门某财务公司的法务代表，专门负责追讨债务。"
陈国栋没有接："你们设局坑我儿子，又教唆我儿媳偷钱，现在还想怎样？"
苏雯压低声音："只要您把名下那套老房子过户给我们公司，债务可以一笔勾销。拆迁款我们也不要了。"
"休想。"陈国栋转身要走。
苏雯拦住他："您儿子涉嫌诈骗，证据确凿。如果走法律程序，至少判七年。您忍心看孙子没有爸爸吗？"
陈国栋的手紧紧握住帆布袋带子："我要和儿子谈谈。"
在民警的陪同下，陈国栋和陈志强在调解室见了面。陈志强眼睛通红："爸，我错了，当初就不该碰赌博。"
"为什么让丽丽去偷我的钱？"
陈志强摇头："我没有！我只是跟她说了您有笔拆迁款，没想到她会......"
"苏雯是什么人？"
"她说是财务公司的法务，能帮我延期还款。"陈志强突然抓住父亲的手，"爸，她刚才是不是威胁您了，别听她的，我已经咨询过律师，澳门赌债在大陆不受法律保护！"
王磊敲了敲门："陈先生，经侦支队需要你配合调查涉嫌伪造身份证的事。"
陈志强被带走后，周丽怯生生地走过来："爸，我......"
陈国栋看着她红肿的眼睛："戒指当了多少？"
"十八万"周丽的声音细如蚊蚋，"我想着赢了钱就赎回来。"
"你知道那是我老伴留下的唯一首饰吗？"
周丽突然跪在地上："爸，我对不起您，苏雯说如果不还钱，他们就要打断志强的腿，我实在没办法。"
陈国栋扶起她："起来吧，派出所的地板凉。"
第二天上午，案情有了新进展。王磊告诉陈国栋："经侦支队查到苏雯所在的“财务公司”实际是个跨境赌博集团的下属机构，专门在内地追讨赌债。他们已经涉嫌敲诈勒索和非法经营。"
"我儿子的债务。"
"根据我国法律，跨境赌博债务不受保护。但陈志强涉嫌伪造身份证件，仍需承担相应责任。"
周丽因为主动投案并配合调查，被取保候审。她带着陈国栋去了社区卫生站，李医生给她处理了手腕上的淤伤。
"爸，"周丽小声说，"我想去澳门把妈的戒指赎回来。"
陈国栋摇摇头："先把事情处理完再说。"
三天后，案件移送检察院。陈志强因涉嫌伪造身份证被刑事拘留，周丽被处以行政处罚。
苏雯所在的犯罪团伙被一网打尽，警方冻结了相关账户，追回了部分资金。
在律师的帮助下，陈国栋拿回了三十七万存款。剩下的钱已经被赌博集团转移境外，追讨难度很大。
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，陈国栋去拘留所看望儿子。隔着玻璃，陈志强的头发被剃短了，脸色憔悴。
"爸，我对不起您。"陈志强的声音通过电话传来，"等我出去一定好好补偿..."
陈国栋沉默了一会儿："你妈那枚戒指，是1978年我花三个月工资定制的。羽毛代表自由，珍珠象征纯洁。她临走前说，这戒指要传给孙媳妇。"
陈志强的眼泪掉下来："我一定赎回来。"
"房子我已经过户给孙子了。"陈国栋平静地说，"等你出来，带着丽丽好好过日子。我的养老钱够用，你们不用操心。"
离开拘留所时，雨已经停了。周丽站在大门口等他，手里拿着两把伞。
"爸，志强他。"
"半年就能出来。"陈国栋走向公交站，"你以后有什么打算？"
周丽跟上来："我找了份超市收银的工作。等志强出来，我们打算把现在的房子卖了，换套小的，把贷款还清。"
公交车缓缓进站。陈国栋从口袋里摸出老年卡："明天我去趟古玩城，问问那枚戒指的事。"
"我跟您一起去吧？"
"不用，你上班吧。"陈国栋刷了卡，"对了，周末带童童来吃饭，我给他包饺子。"
车上没有空座。陈国栋抓着扶手，看着窗外闪过的店铺招牌。手机突然震动，是银行短信提醒，刚追回的三十七万已经到账。
周丽小声说："爸，等志强出来，我们每个月还您一些。"
陈国栋摇摇头："留着给童童上学用吧。"他顿了顿，"以后遇到难处，直接跟我说。一家人，别走歪路。"
周丽的眼圈又红了："嗯。"
车到站了。他们一前一后走下车，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小区门口，几个老邻居正在下象棋。看见陈国栋，老王头招呼道："老陈，来杀一盘？"
"明天吧。"陈国栋摆摆手，"今天得回去给花浇水。"
回到家，他先检查了五斗柜里的铁盒。银行卡、存折、证件都还在，老伴的照片摆在最上面。陈国栋轻轻擦了擦相框玻璃，把它放回床头柜。
厨房里，他开始准备晚饭。冰箱里有昨天包的饺子，水开下锅，热气很快弥漫开来。
陈国栋站在灶台前，听着新闻联播的开场曲，慢慢搅动着锅里的饺子。
电话铃响了。是孙子童童的声音："爷爷，周末我想吃韭菜馅的！"
"好，爷爷给你包。"陈国栋关小火，"作业写完了吗？"
"写完啦！妈妈给我检查过了。"童童兴奋地说，"爷爷，我们班下周要开家长会，你能来吗？"
陈国栋看着锅里翻滚的饺子："爷爷一定去。"
挂掉电话，他捞出饺子装盘。餐桌旁，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，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温暖的光。
陈国栋坐下来，慢慢吃着饺子，开始计划明天去古玩城的路线。